不住的感謝神

洪予健

七月一日按牧典禮後,有人問我:「洪牧師,那麼多屬靈前輩按手在你頭上的滋味如何?你的感受是什麼?」我當時心中滿滿漲溢著的感受,就是「不住的感謝神」(帖前二13)!
為什麼不住的感謝神呢?第一,因為祂將我造成一個必須思考清楚「為何要活」才活得下去的人。

生命是如此寶貴,真正珍惜生命的人卻不能只為生命而活。路加福音十二章描述了一位典型愛財的無知財主,我們發現他愛財並不超過他愛生命,因為他辛辛苦苦蓋倉房、積財寶,是為了在生命中享用的──他希望財富可以讓他吃喝快樂、安安逸逸地活著。可見人活著無論是愛名利還是愛權勢,如果只是為了自身生命的慾望,他所愛的名利權勢仍不超過他愛生命本身。然而弔詭的卻是:為了活得快樂滿足而追逐票子、車子、房子、位子、妻子的人,也就是為了愛生命而活的人,不可能在這樣的生命中有真正的快樂滿足。當神取去財主生命的那一刻,財富對他就完全失去了意義;照樣,名利權勢不能作為人為何而活的答案,人生的意義和真正的喜樂,只能來自一個比自己生命更高的終極價值之確認。我們為誰而活、為什麼而活,這個「誰」和「什麼」,一定要比我們生命本身更寶貴、更有價值,我們才能向著這個目標,心甘情願地為之生、為之死。那麼,真正具有終極價值的目標到哪兒去找呢?

我過去曾為共產主義活過,也曾醉心科學研究,還曾投身民主運動,因為這些目標都具有崇高偉大的理想,是比我的生命更寶貴、更有價值的,我相信委身其中必然可以對民族社會有所貢獻。感謝神,祂讓我在這些人生目標中苦苦追求、認真投入、參與到底,到底時才發現理想也就到了盡頭:共產主義大廈崩塌、民主自由在敗壞的人性中窒礙難行、科學研究有其侷限,無法解決人類心靈真正的需要。理想一一破滅之後,我終於體會到人生無目標的滋味。生活沒有了動力,世界不再有趣,一切令人厭煩不耐;雖也試圖遊山玩水、逍遙度日,終究發現生命無目標的痛苦是無法以人間的溫情或享樂來麻醉的。那是一種內在最深層的痛苦:一方面虛飄茫然、行屍走肉似的過日子,一方面卻又忽而暴躁忽而抑鬱,甚至絕望得想自了殘生,覺得自殺未嘗不是抗議這個找不到意義的世界唯一有意義的行為。感謝主,祂讓我經歷人生最大的危機,體現到世間理想再怎麼崇高,心靈深處的空缺仍然除祂以外不可能得著滿足。當讀到聖經說「神造萬物,各按其時成為美好,又將永生安置在世人心裡」(傳 三11)時,不禁從心底連聲說:「阿們,阿們,阿們!」原來我是按著神的形像被造的,雖已失去形像的完美,渴求完美的那顆心仍然沒有失去。

第二,為什麼不住的感謝神呢?因為祂在我生命最黯淡的那一刻拯救了我。

我當時的痛苦在他人眼中是無病呻吟、吃飽了沒事幹,他們認為我既已得了高學位,就意味著高收入的生活近在眼前,別人對此羨慕都還來不及,我哪有資格去痛苦。這樣看來,人不過只是經濟動物而已動物。但神知道我,當讀到聖經說「人活著不是單靠食物,乃是靠神口裡所出的一切話」(太 四4)時,我的心又一次說:「阿們,阿們,阿們!」因為造我們的神否定了人是吃飯的動物,祂也不接受人試圖以生活替代生命的錯謬。樹高萬丈尚且要葉落歸根,神是生命的源頭,人不回歸這源頭,就只能在終極意義上徬徨迷失。感謝主,祂將祂的話給了我,讓我知道這是神的話,不是人的話,我的靈就不再活在被黑暗囚禁的痛苦中。認識了主,也就認識了道路、真理、生命,我終於可以靠著祂的話語,撲向靈魂夢寐以求的故鄉!

第三,為什麼不住的感謝神呢?因為祂建立我,呼召我出來傳道,又藉著弟兄姊妹與眾教會共同的確認,讓我知道這呼召是真實可信、神聖尊榮的。

神讓我前半生迷失在世間理想的追求中,為的不只是讓我對它們徹底絕望,也不只是讓我絕處逢生;更奇妙的是這段虛擲的生命本來不堪回首,神卻使用它,讓我可以為祂作工,幫助自己的同胞認識真理。神呼召、揀選人的方式是個別而獨特的,保羅曾以「驗中」一詞來表達其中屬天奧秘的特質(帖前二4);而神驗中我的方式,就是將生性被動的我奇妙地「推」進祂所預備的事工。我蒙恩之初對神的道如飢似渴,入讀神學院的動機卻不是為了當傳道人,而是打算研究基督教與民主的關係,希望藉此為苦難的中國做一點事。然而神先是在九三年將我「推」進UBC查經班事奉,讓我恍然得見福音要得著北美大陸知識份子的異象;到了九六年,我正打算作校園宣教士時,神又「推」著我接受全職牧養信友堂的託付。這兩個轉捩點已是在我個人計畫之外的帶領,回顧按立的全過程,更令我想起聖經的話「人心籌算自己的道路,唯耶和華指引他的腳步」(箴 十六9)。

首先,感謝弟兄姊妹的信任,在信友堂需要牧者時徵召、聘任我,不僅在我尚未正式按立之前就比照往例提前稱我為牧師,又推薦北美浸信會總會授與我一切牧師的職權。對總會與信友堂這份「恩典在先」的厚愛,我於九六年五月就任時,就明白唯有以作神忠心的管家才能回報。但我雖知道按牧手續應該循序完成,卻總覺得按立與否既然對當前的牧會工作無甚影響,就很懶得為此大費周章地用英文去寫一篇篇見證與論述。其次,按立典禮的證道講員通常是被按牧師尊敬仰慕的前輩,我雖曾暗想如果唐崇榮牧師首肯該有多好,卻也知道那是不可能的。就這樣,按牧的事被我一拖四年。沒想到在我的按牧典禮中,唐牧師不但擔任講員,還首次破例代表印尼歸正教會在雅加達母會之外按立聖職;更因唐牧師是這次按牧典禮的催生者,而北美浸信會的會督Rev. Kujat又一向對信友堂及我個人多所愛護,願意與唐牧師聯合為我按立,我也就在配合唐牧師緊湊行程的壓力下,短時間內趕出北美浸信會所要求的全部材料,並通過資格審查委員會的相關手續,及時順利地接受歸正宗與北美浸信會的聯合封牧。

神為了在我身上成就祂美好的旨意,還有許多奇妙的帶領。我且就這次典禮再提兩件事:按立時間決定後,才發現找不到禮堂,問了好幾家教會,他們都說早已作了其他的安排;正不知如何是好時,信友堂所在的以便以謝教會(Ebeniezer)忽然通知我們當天可以使用教堂所有的場地了。原來他們每年七月一日固定舉辦大型活動,今年卻因一時疏忽,忘了及早向市政府登記,活動只好臨時取消。誰會知道我們看似理所當然地在熟悉親切、寬敞舒適的老地方聚會,背後其實是神恩手的預備呢?另外,我早在去年就排定了七月一日外出佈道,這本來是與唐牧師的時間表完全衝突的;但感謝主,這次所去的城市是鄰近的卡加利,我還能在典禮後立刻搭機,銜接得天衣無縫地及時到達加西福音營的會場。可以說,從按立的方式,到日期、地點、場所的確認,乃至籌備工作的各樣細節,過程雖然一波三折常覺山窮水盡,卻都峰迴路轉終於圓滿成就,在在讓我經歷了神的慈愛,心中充滿了對祂奇妙作為的深深敬畏與感恩。正因從蒙召到受封,一切都出於神,我才能坦然無懼地站穩在這個職分上,放膽傳講神的話語。

第四,為什麼不住的感謝神呢?因為祂不但召了我,也具體指教了我該如何作祂的工。

保羅在帖前二章的自述是傳道人很好的榜樣。神怎樣把福音託付給他,他就怎樣放開膽量照樣講,不討人喜歡、不用諂媚的話、不藏著貪心、不向人求榮耀。如此行事說話,還能受到尊重、使人歸向神嗎?是的,這就是真理的大能與奧秘所在:唯有討神的喜歡,才能得到人的尊重;唯有忠於神的託付,才能使人歸向神。另外,除了忠心傳講神清潔全備的真理,還要以屬天的愛心對待眾人。保羅疼愛群羊,連自己的性命也願意為他們而捨(v.8),他一方面「存心溫柔,如同母親乳養自己的孩子」(v.7),另一方面又勸勉、安慰、囑咐各人,「好像父親待自己的兒女一樣」(v.11) 。也就是說神的僕人要如父母待兒女般,既要溫柔體恤地牧養,又要以屬天的權柄嚴正地管教。

藉著這樣的事奉,傳道人自己的生命也在道中成長、流露。保羅說:「我們向你們信的人,是何等聖潔公義、無可指摘,有你們作見證,也有神作見證。」(v.10),他這麼說不是自誇,而是彰顯神的榮耀。但願有一天我在這方面也如此被弟兄姊妹肯定。

第五,為什麼不住的感謝神呢?因為祂大能的真道不但得著了我、救了我,也使弟兄姊妹得著了,由此我們就同在愛的群體裡,結成了新的生命,有了休戚相關的聯繫。「神的道是活潑的,是有功效的,比一切兩刃的利劍更快」(來 四12),每當有人聽了我所傳的道而領受時,就表明他「不以為是人的道,乃以為是神的道」(帖前二13);弟兄姊妹愈愛慕神的道,我就愈因為看見這道的大能而得著喜樂與力量,從而更堅定了一生愛主事主的心志。

這次在加西福音營,有位李楠弟兄生命的轉變就令我非常感動:年輕力壯的他,有一天卻在打籃球時突然心臟壞死,雖然加拿大政府動用了大量人力財力,將他從死亡邊緣搶救回來,他卻從此失去了一條腿。這個經歷使他悲觀消沉,對神的全知全善全能充滿了懷疑怨尤;但是佈道會的第二天,我呼召時竟看到他推著輪椅,緩緩來到台前決志信主。看著他本來陰鬱不歡的臉因為被主得著而露出笑容,我不禁深深發出感恩,感謝神讓我有幸被祂驗中,傳講祂的真理,與這位弟兄同得福音的好處。能這樣為主而活,並且活在祂恩典與真理的引導中,又與愛主的弟兄姊妹同行天路,我怎能不感謝神、且是不住的感謝神呢?

(本文根據洪牧師今年七月九日證道內容整理,並經講員過目定稿。關於洪牧師蒙恩得救的詳細見證,讀者可參看《信友之家》第四期「曠野中的道路」一文。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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